癡癡地等
記得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,我還不到十歲,但這悠悠歌聲卻莫名地打動了當年那懞懂的小女生。唱歌的是鄰家大姊姊,她的男友在遠方服役,這首歌或許抒發了她滿腔的思念,於是每天一遍又一遍地吟唱著。大姊姊的嗓音婉轉動人,讓隔壁的小女生感動之餘,心中也充滿了幻想,期待著有一天長大了,說不定也會有某一個人如此深情地、癡癡地等待。
果真,這一天給等到了,而且癡的不只一個,還成雙呢。可他們不是某人,而是四條腿的狗兒~您猜對了,就是小黃父女!
當三合院的阿公阿嬤身體還硬朗時,門雖設而常開,小黃一家仨總臥在庭院門外,我們登山隊伍經過時,只要擊掌數下,小黃、小黑和圓仔就飛奔而來,人狗相見歡一陣猛撲和躲閃後,大夥兒就整隊上山。那時他們餐食自有主人料理,小黃三口子跟著我們就是純純的友誼。
一年復一年,阿公阿嬤年歲漸長體力日衰不適合獨居鄉下,只好聽由兒女安排移居到生活機能較方便的城鎮,小黃一家留在老宅由隔壁親戚照料。只是突然之間家宅空了主人不見了,小黃不能理解也無法適應,原本頭好壯壯的土霸王,短短幾週暴瘦,我們去探視時他躺臥在院子裏,虛弱得連頭都抬不起來,我們才知他對主人的深情和依戀。於是乎,登山隊自動成了療癒身心的志工,安撫、餵食及不定時清掃他們安身的車庫。天冷了找來紙箱鋪墊、沒水喝就提桶到山溪挑水。
只是小黑本來體弱,皮膚染病久不見好,連圓仔也被感染,母女身上大片掉毛,噴藥也不見效,軟心腸山友阿霞夫妻拍了照片去給獸醫看,一顆千元的除蟲藥也下手買了,幾個人輪流每日把藥混在飯裏、飼料中或包在罐頭肉中,哄得他們吞下,幸好很快見效,母女復原、小黃也走出了傷痛,一家三口終於歸隊登山。
可惜好時光未能持久,小黑身子日漸虛弱,好幾次躲著不見,讓人以為大限已至,但還是心有不捨吧?過幾天好些了自己又出來。有次阿公阿媽返家拜拜,離開時沒發現小黑還在屋子裡,待我們去餵食時才從窗戶發現小黑,已是被關了兩三天了。沒水沒食物她也不聲不響,這就是小黑的個性:安靜自持,就彷若一位尊貴的女子。
這時山友去老宅探望的次數更加頻繁,小黑開始不思飲食不喝水,湘妹子帶了牛奶去哄她,也不喝。這天她和先生煎了幾塊牛排送去,小黑竟然有胃口,慢慢地全吃下去。事後我們都猜測小黑可能心裡明白,這是她的最後一餐了。次日阿霞夫妻去探視,小黑眼汪汪地望著他們,似有無限的依戀~就這樣,這矜持的黑姑娘終於離開我們了。阿嬤接到通知回來,為小黑唸經超度,疼惜小黑的阿嬤,祝禱她下輩子投胎做千金小姐,這也讓我們稍稍釋懷,是啊,小黑就是個千金小姐!
小黑走了,剩下父女倆。他們守候登山隊伍的地點也從家門口推進到路口,有時更迎在半路上,兩隻就大剌剌地坐在路當中,往來的登山客瞧見就會催促我們:「在癡癡的等了啦!」
登山回程,父女倆走到回家的路口,總會停住腳步望著,等著我們跟他倆揮手道別,往往走到轉彎處再回頭看,兩隻仍在那望著。哎,癡啊!
小女生幻想多年的深情和癡等,原來竟在這裡。
(小黃故事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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