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，不要大聲說

早晨。公車站牌下。

一位老媽媽坐在椅子上，不一會兒來了一位中年女子，一隻手臂纏著繃帶掛在脖子上，在一旁聽到兩人交談，原來是是母女關係，媽媽在等女兒帶她去醫院。女兒先解釋自己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傷了胳膊，接著便關心媽媽: 「妳有沒有吃早餐?」

暖陽下織毛襪的老太太~攝於波蘭南部山區小村莊

媽媽:「吃過了。」

女兒突然提高了聲音:「啊!你吃了!這樣怎能麼去驗血?」

媽媽說:「也沒吃什麼啦，只喝牛奶。」

女兒仍然很生氣:「牛奶也不行啊!昨天晚上我還特地打電話給妳，什麼都不能吃啊!」　

媽媽小聲地解釋:「一早起床肚子有點餓。」

女兒還是不能釋懷:「這樣驗血不準啦!」

媽媽不說話了。

她們的公車來了，媽媽趕緊起身，一個啷嗆差點絆倒。

女兒撫著自己的臂膀大叫:「小心一點啦，要是摔一跤怎麼得了!」

公車司機沒看見她們，從快車道呼嘯而過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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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牌下的這一幕，一直在我腦中盤旋不去。 

一件陳年往事突然浮上心頭。

那時我剛從學校畢業出來工作，一次爸爸到我工作的城市來看我，兩人到小麵攤吃了東西又去別處辦事。幾個鐘頭之後爸爸發現他的皮夾不見了，裏面有八九千元台幣，這在當時是很大的一筆錢，他隱約記得是放在麵攤椅子上，隔了這麼久時間當然是找不回來了。

我又急又氣，心疼平常非常節省的爸爸損失了這筆錢，於是大聲數說他怎可如此不小心，爸爸一直沒吭氣，直到我閉嘴。 

爸爸曾經是位軍人，在國家動盪的時候歷經無數大小戰役。好幾位叔伯們向我描述爸爸當年是如何身先士卒，但如有人不守軍記，爸爸會親自抽馬鞭懲戒。這些跟著爸爸出生入死的叔伯們，在戰爭結束後一直到爸爸往生，都對爸爸極為敬重，始終以長官之禮相待。
 

而我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么女兒，常常就這樣「大聲」地表達自己的關心和愛。爸爸也許是老了，也許是疼女兒，多年前嚴厲的青年軍官在女兒面前，完全消失了。

站牌下不語的媽媽，讓我想到那時沉默的爸爸，心中滿是心疼。 也許成年子女對父母的關心就像對孩子一樣，處處叮嚀、事事不放心。只是子女往往把對父母的愛，說得很「大聲」。常忽略了父母老了，忘記的事比記得的多。而且老人家並沒有喪失感覺，他們會難過。 

原來～

愛，只要多一點點溫柔，不需要大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