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10月5日 星期五
千里尋親記(二)
接下來,惠姨的兒子、表弟明星帶我去看三姨的女兒小娟。小娟表妹和先生都在長沙著名的私立國際學校任教,唯一的女兒剛去義大利留學。我在香港工作時,曾經邀請三姨和姨丈到香港來和母親會面,住了一個禮拜。那時香港還未回歸,四、五年後,兩位老人家先後過世,所以那次的探訪是他們生前一段難忘的回憶。由於這一段因緣,我對小娟也有著一種特別的親切感。
明星和小娟安排了一整天的時間,陪我回到母親真正的家鄉——湘鄉,那裡還有幾位表兄妹,包括早逝的四姨兒女希平和定平,和二姨另外兩個女兒放紅、麗紅。大家圍坐一桌,他們殷切地翻出許多老照片,有一張黑白照片中,戴著毛線帽的老婦人靜靜地看著我,我不覺心頭一陣溫熱,這是從未謀面的外婆,也是我們彼此在此相聚的緣由,所有人的血脈都來自於她。
我很想聽外婆的故事,於是表兄妹們爭著敘說。外公早逝,外婆跟孫輩十分親近,還親自撫養了三個孫子女。
「外婆愛乾淨,平日也不出門,但是每天還是穿著自己漿挺的白衣服,一頭白髮也梳得整齊服貼。」
「請外婆吃飯,可不能臨時找她,一定要前一天先邀請,到時候再來接她。」
「外婆講禮數,晚輩磕頭拜年時,她一定要自己坐得端正後,才肯接受跪拜。」
「外婆也是女強人。以前祠堂一向不准女人進入,外婆說:『為什麼不行?』就自個兒走進去了。」
可別以為外婆有財力或學識作後盾,事實上她沒唸過什麼書,連續生五個女兒也不為夫家所喜,加上也沒錢——為了生活及扶養孫子女,還替人帶孩子賺取微薄工資。所以她的整潔、禮數及傲氣,都是心中有一股不服輸的倔強。
就這樣,找到麗萍表妹就像是抓到了一個線頭,順著這條線,一連串的親人都陸續出現了。我見到了唯一的長輩小姨媽、同輩的四房表兄妹和他們的家人孩子。一向只是母親籍貫上的一個名詞、陌生而遙不可及的湖南,逐漸有貼近的感覺。
也趁著這個機會,我做了一次家族史的探索,對惠姨和表姊妹們分別做了幾次「訪談」。並且把對家族史的記錄,整理成一份家譜,將包括外公、外婆共四代的親族關係,條列分明。難得惠姨記憶力極強,對於家族重要事件的年月日如數家珍,甚至一些陳年往事的細微表情及背景,她講起來都清晰得恍若在眼前,是家族口述歷史的最佳人選。回到台灣,我把家譜打字列印出來交給母親,母親戴上老花鏡仔細端詳:「啊!好多我都不記得了!」
母親的身體狀況已無法再返鄉,但這一紙家譜,也許能夠牽引她跟家鄉的某種聯繫,尤其是自20多歲離鄉後,就無緣再見的母親。
這一趟回鄉之路,很遠、也很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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